时代财经

黄雨后悔了，在土葬爱猫的几个小时后。

他想起微博上看过的克隆宠物的新闻。在希诺谷公司的工作人员告诉他如何保存“样本”后，他从公园冰冷的泥土中挖出了“大蒜”的尸体。

这个22岁男孩，与英国短毛猫大蒜渡过了两年半的时光。今年1月，大蒜因病离世。为了弥补缺憾，他选择用25万元让大蒜“复活”。

7月21日，大蒜出生，成为中国第一只完全自主培育的克隆猫。但它的诞生不是出于科研目的，而是商业化应用。

克隆猫新闻发布会后的一周，希诺谷新增了七八个克隆猫的商业订单。去年一年时间里，他们已经克隆了20只狗，未来两年内，预计公司产能可以达到每年300只，实现一年2000万元的营业额。

纪念与轮回

黄雨并不知道大蒜会成为中国第一只克隆猫。他只是希望大蒜能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他的身边。“在我的经济能力允许的情况下，哪怕只有一点可能性，都想去试一下，看能不能变出以前的‘大蒜’。”

在希诺谷公司的实验室里，工作人员将克隆猫“大蒜”从猫屋中取出，展示了它与本体小时候的对比照片。二者看上去极为相似，但克隆猫主人黄雨指出了它们不同：“下巴上有一块黑色的毛不见了。左腿上的花纹转移到了右脚上。”

希诺谷公司实验室中的克隆猫大蒜。来源：时代财经摄

“猫的性格基本会在出生后三到十个月的时候形成，主要是看它和主人的相处方式和生活环境。从基因遗传来看，克隆大蒜的性格会有20%~30%遗传大蒜的性格。” 温州科技职业学院动物医学专家陈耀钦表示。

就克隆猫而言，大蒜是第一个，但克隆狗并不是新鲜事。韩国公司Sooma自2006年起就开始进行幼犬克隆。2014年，BBC曾报道过Sooma和华大基因在中国深圳合作开展相关克隆业务的消息，此后鲜有相关消息。

就目前的公开信息而言，希诺谷生物技术有限公司是中国唯一一家宠物克隆公司。2018年，希诺谷一共克隆了20只宠物狗，每只价格是38万元。

在北京市区的一个购物广场，时代财经见到了易水寒（化名）和他的两只雪纳瑞犬——13岁的本体兜兜和1岁的克隆体转转。 

兜兜（后）和转转（前）。来源：时代财经摄

雪纳瑞生性开朗，两只小狗活泼的身影吸引了广场年轻女孩的注意。“他们是姐妹吗？”面对路人的疑问，易水寒含糊地点头，之后又转过身对记者说，“在小区遛狗，我一般不会主动说克隆的事情，不然话题就没法结束了。”

直到克隆体出生，易水寒的家人才知道兜兜被克隆的事情。“没有告诉他们，一开始不知道怎么说，直到接回家才让家人知道。”

2018年，易水寒在读MBA期间遇见了希诺谷公司的创始人米继东。在参观完米继东公司的实验室后，他有了克隆雪纳瑞“兜兜”的想法。

易水寒是理工科出身，长期在互联网公司从事技术管理工作。他意识到，克隆不同于复制，移植的细胞核并不包含所有的遗传物质，宠物性格也会受到后天影响。

但他对两只狗的相似性依然抱有极大的期待。在他看到克隆的小狗毛色与兜兜不同时，一度怀疑弄错了小狗。但兜兜前主人告诉他，白色雪纳瑞刚生下来也是深色的。 

“转转”100天（右）。来源：易水寒提供

他去摸小狗的牙齿。兜兜的名字源自兜齿，但转转的牙齿还没有长好。他仔细看小狗吃东西的样子，又觉得“像，真像”。

随着转转长大，两只狗甚至表现出习性的相似。很多狗怕水，但是兜兜爱游泳，会自己跳到海里。而转转看到喷泉，会主动去咬喷出的水花。

商业化克隆的领路人

“大蒜”成为中国第一例商业克隆猫的消息传出后，希诺谷生物技术实验室的来访者络绎不绝，皆为一睹克隆猫的“真容”。

实验室技术管理人员告诉时代财经，在“大蒜”之前，他们针对克隆猫进行了超过100次实验，摸索了猫超速排卵、猫卵母细胞获取、胚胎移植、激活融合等环节。

大蒜的代孕猫。来源：时代财经摄

Somma的创始人叫黄禹锡。这名干细胞研究者的经历堪比一部韩剧，从“最高科学家”、国民英雄，一夜之间跌下神坛，身败名裂。被合作者告发后，数据造假、伦理争议、经济问题，使他被学校开除，并成为被告，成为韩国学术造假的代名词。

相比之下，希诺谷团队的故事就显得平淡许多。创立于 2012 年、坐落在昌平科技园区的希诺谷，业务围绕着基因技术展开，涵盖基因检测、细胞保存、生物医药和动物克隆四个领域。

在易水寒看来，希诺谷公司董事长&总经理米继东是一个和蔼、谦虚、平易近人的人，甚至是“有儒商的气质”。他生于1978年，曾在河北大学就读医学相关专业，毕业后进入全球最大的仪器公司thermo fisher工作。两年后，他自主创业，经营thermo fisher的代理销售业务。

希诺谷的另外三个股东都是技术背景。2015年，几个创始人开始讨论如何把生物技术转化到民用市场。

“我们选中了宠物市场。”米继东对时代财经表示，团队针对宠物市场做了七八百份调研问卷，有克隆意愿的人超过10%。“这个市场还是蛮大的，研发人员也认为在解决技术问题后，商业上会有比较大的希望。”

2014年初，希诺谷公司去韩国考察，对方公司想让希诺谷做中国市场的代理。米继东回忆，当时韩国公司报了一个千万美金的研发成本数据，需要五到十年的研发时间，“我们决定还是自主研发，后来进展比我们想象的顺利。”

天眼查数据显示，2008年至今，中国企业关于“克隆”专利的数量虽然出现阶段性波动，但整体处于增长态势，并于2018年创新高，一年新增关于“克隆”的专利达到1005件。

目前希诺谷已申请和受理中的专利都是发明专利，共13项。“我们的专利含金量都比较高，很多是世界首例。”米继东表示，“不仅局限于克隆，还有基因编辑、宠物药物等领域的专利。”

公司发展最主要的限制因素是技术人员。“克隆动物的繁育流程需要大量的技术人员，这一块的成本不会快速下降。但我们对未来的发展有信心，掌握相关技术公司的市场覆盖率很低，加上宠物市场的崛起，我们有大量的增长空间。”米继东表示。

据希诺谷公司预计，公司今年营收在1000~2000万元之间，两年内能实现300只的年产能。

谁来守护潘多拉宝盒

兜兜似乎很喜欢它的克隆体。在它刚被抱回家的时候，面对这名不速之客，兜兜表现出对同类少见的友好。 

然而回家后的第三天，当时还没有名字的转转走丢了。“有那么一瞬间，我的感受是丢了一个复制品，就是觉得很倒霉，30万（元）买的东西没了，是不是要再克隆一个。”易水寒说。

但这种想法很快消失了。克隆体被邻居找回后，易水寒决定给它一个不一样的名字。原本叫“小兜兜”或者“兜兜二世”的主意被打消。他为克隆体取名“转转”。“兜兜转转，有轮回的含义。”

过完满月生日的大蒜，至今仍在希诺谷公司的实验室中。黄雨告诉时代财经，今年十一期间，希诺谷公司会帮忙把大蒜托运到温州。尽管目前大蒜各方面发育状况良好，但黄雨仍然担心它会因为克隆技术带来健康问题。

有动物医学的研究人士对时代财经表示了同样的担忧，“动物克隆的过程复杂，克隆动物健康状况目前还没有定论。”

媒体从业者艾琳看到宠物克隆的新闻后，感到诧异，并发出了一系列的疑问：“这种奇怪的克隆基因，会不会遗传下一代？会不会影响人？”

“在安全方面，我们也不知道这种人工生物对动物自身和自然生物界会有没有什么累积危害。”中国实验动物学科领军人、中国医学科学院医学实验动物研究所所长秦川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

但温州科技职业学院动物医学专家陈耀钦认为，经过这些年克隆宠物技术的发展，目前克隆动物的健康问题基本上是有保障的。他举了第一只克隆猫的例子：美国得克萨斯州科学家在2002年曾培育出世界上第一只克隆猫，名为CC。CC还曾生下小猫。

克隆动物“产房”。来源：时代财经摄

“大家会担心克隆动物的健康、寿命以及生育情况，其实克隆动物在这三点上跟自然繁育的动物是一样的。很多物种都已经验证过了。”米继东表示，“我们也在推动这方面的国际研究认定。”

亦有动物福利倡导者对实验、代孕动物的福利保护提出质疑。2002年科学家首次克隆猫，只做了82个胚胎，只有一只猫顺利怀孕并生下CC；2005年，科学家给12只代孕母狗体内平均植入5-12个胚胎，只有“史努比”存活下来。

“任何一项新的技术都会面临一定的争议，生物技术更是如此。”米继东说，“国家实验动物的使用是需要许可证的，我们符合国家的规定。另外公司也设置了实验动物伦理委员会，由公司的技术人员组成。”

向希诺谷咨询克隆业务的客户形形色色，有大学生、白领，有媒体、IT和金融的各类从业人员。其中有个客户为了负担克隆费用去贷款；来自杭州的90后女孩向父母打了25万元的借条，在此之前，电脑、手机是她买过最贵的东西；还有一名客户无法完成咨询过程，因为控制不住情绪，提到狗就会哭。

在希诺谷公司最新的促销活动里，克隆猫的价格降低到了12.8万元。公司的宠物克隆业务也有了新的尝试。

“老米前段时间还打电话给我，说现在克隆可以把狗的寿命延长一倍，要不要试下。”易水寒说，“但我还没想好。它要是活40岁，那时候我可能都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