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财经

继打压中国App后，印度又瞄向了孔子学院。据《印度斯坦时报》8月2日报道，近日，印度教育部已决定审查中国孔子学院与印国内7所高校合作设立的孔子学院和孔子课堂，以及印度高等教育机构与中国高校及机构签署的54份校际合作谅解备忘录。

据悉，7月初，印度新闻网站“The Print”5 日援引政府高级别消息人士的话称，印度已决定不考虑加入任何中国主导的贸易协定，其中包括 " 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 "（RCEP）。

受新冠疫情影响，印度经济遭受重创。截至8月3日，印度累计确诊超180万人，位于美国和巴西之后，排名全球第三。

印度为何打压中国企业？这种“非理性”的根源在哪里？莫迪主政印度6年来，印度各方面的改革次第推进，其在经济上的策略又是怎样？7月31日，时代财经专访了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印度研究中心主任林民旺。

林民旺向时代财经指出，印度打压中国企业既有“报复”中国的意味，也是给美国政府以及美国科技公司当了“枪手”。而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印度莫迪政府作为亲美的右翼政府，其背后的支持财团——如印度信实集团和美国互联网巨头Facebook有共同利益，即推倒中国在印度的互联网企业。

在林民旺看来，印度是一个高度“机会主义”的国家。在印度国内深陷疫情漩涡时，政府会选择通过“站队”美国、打压中国企业来转移国内民众的视线。

林民旺表示，不存在中国是否把印度推向美国的问题，而是印度一直与美国关系就非同一般，疫情后两者更是发展为准盟友的关系。

林民旺将美印关系通俗地比喻为“情人关系”，“印度当美国的‘小三’，因为能拿到好处。但印度不想付出任何代价，特别是不想被大家看作是美国的“小三”，因为这样丢面子和自尊，它不希望美国到处宣扬二者的关系。而美国实际上也‘包养’不起印度，不过是想利用印度来制衡中国而已。”

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印度研究中心主任林民旺

商业利益与地缘政治作祟

时代财经：据印度《经济时报》7月27日报道，在禁用包括抖音国际版TikTok和微信在内的59款中国应用程序（APP）后，印度政府还已禁用了47款来自中国的应用。此外，印政府被指已收集了一份包括275个中国应用的审核清单。你认为印度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打压中国企业？

林民旺：首先，因为中国的互联网企业在印度发展得特别好，招来了印度本土企业以及类似Facebook这类美国科技公司的记恨。印度政府本身倾向于倒向美国，于是跟美国联手打压中国互联网企业。

第二，因为中国互联网企业在印度跟传统中国制造业企业的经营方式不同。中国制造业企业“借壳生蛋”，那个“壳”就是印度公司，有了印度的“壳”才更容易站稳。但中国互联网公司在印度可以说是“裸奔”的，它没有印度的“壳”，中国的色彩也特别明显，这也印度打压中国企业的又一个原因。

时代财经：中国企业应该怎么应对？

林民旺：第一，可以起诉印度政府。印度方面给出的解释是出于国家安全等方面的原因，但是有什么证据证明中国企业侵害了印度国家安全？印度既然是一个民主法制国家，禁用APP也需要依据法律。现在印度政府既没有很强的法理和法律基础，也没有任何证据，在此情况下无端打压中国企业，中国企业可以在印度起诉政府。

第二，从国际关系层面上看，中国企业不要总想着“息事宁人”，一定要向印度政府讨个公道。在印度，中国企业要懂得用法律的武器博弈。

时代财经：你刚提到中国制造业企业可能用印度公司的“壳”，是否中国的互联网企业也要加速本地化才能站得更稳、更安全？

林民旺：每个行业不太一样。我到互联网公司调研过，对互联网行业来说，根本不需要借壳。从商业、技术等方面看，印度没有优势，这种所谓的“合作”反而会加重成本，在管理运营上也会引发问题。

开发运营APP，几个小组的人力就能运营，为什么一定要跟印度人和印度企业合作？在印度从事软件开发的工程师和企业，尤其是小企业，可能觉得被中国企业压制。

时代财经：这与美国Facebook等科技公司又有何种关系？

林民旺：实际上从今年上半年开始，Facebook就加大了对印度财团的投入。它们是印度莫迪政府背后的大财团。

印度的政商关系很复杂，党派和财团关系千丝万缕。所以特朗普访问印度时，印度首富安巴尼就坐在前面，而特朗普攻击华为5G时，他也讨好特朗普，表示要“坚决反对华为5G在印度。”近日，安巴尼还对外宣称公司已经开发出5G业务。

所以当下印度打压中国既有商业利益的考虑，也有地缘政治的缘故。

印度经济重回“自力更生”

时代财经：印度在7月初正式宣布退出由东盟十国发起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CEP)，你曾点评“印度外交可以说进入到非理性的泄愤状态”。印度这种“非理性”的根源在哪里？

林民旺：印度正式退出RCEP是早在2019年12月就已经决定的事情。这次不过是趁着机会故意在中国身上找借口而已。

6月中旬，中印加勒万河谷冲突事件发生后，印度表现出一种非理性的情绪发泄，报复情绪很重。印度更重视眼前利益，一般来说他们不太有大局观。

在印度，有一些非常有趣的现象。举个例子，印度机场里，每趟航班都有二、三十个坐轮椅的人。真的是每趟飞机有那么多残疾人吗？不是的。而是因为有的人买不起头等舱的票，但又想早点登机，所以装作残疾人，可以优先登机。飞机飞到目的地，他继续享受残疾人优先下飞机。这种情况一定程度上表现出印度民族性的一面——好占便宜。

时代财经：莫迪主政这6年以来，印度各方面的改革也在推进，他在经济上的采取的姿态或行动是怎么样的？

林民旺：在经济上，印度跟周边国家谈了7年RCEP，现在不想加入的原因在于莫迪觉得这对印度来说代价太高了。

印度制造业比较弱，而其他东盟国家的制造业相对较强。一旦打开国门，印度担心其他国家的人来挣他们的钱。再加上印度国内非常关注边境冲突的事情，所以不愿意加入。

整体而言，莫迪支持改革，要促进经济发展；但疫情发生后，印度又回到了所谓“自力更生”状态。一定意义上说，经济改革的路线开始倒退。

莫迪刚上任时，改革的力度还是有的，但多是修修补补，并没有大刀阔斧地推进。比如，全国税改在莫迪推动下通过了，但又附加了很多条款。表面上看，莫迪是推行改革，但实际上改革没有达到效果。按理说，全国采取统一税率，确实有利于经济整合发展，但附加了大量条款后，对经济的促进作用并不大。现在面对国内政治焦头烂额，莫迪也不敢把步子迈得特别大。

时代财经： IMF最新预测，印度新财年增速或放缓至1.9%左右。疫情是否重创了印度经济？

林民旺：印度的疫情管控效果非常糟糕。全球大部分国家的第一波疫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只剩下印度和美国还压力巨大。按现在的趋势发展，印度铁定会成为疫情的“震中”。

印度目前累计确诊病例超过180万，再加上印度不论是检测能力还是医疗条件都很落后，所以印度经济将会受到重创。

制衡中国的“棋子”

时代财经：有评论认为，目前印度总理莫迪的做法与美国总统特朗普因为疫情防控不力，转移国内矛盾的做法类似。你怎么看？中国是否也要注意，不要误判形势把印度推向美国？

林民旺：是的，莫迪就是为了转移国内矛盾，把无端在边界制造冲突或封杀中国企业作为转移视线的手段。另外，不存在中国把印度推向美国一说，本身印度也想向美国靠拢。莫迪政府是右翼政府，本来就亲美。

特朗普和奥巴马不一样，原来奥巴马主政时跟莫迪非常靠拢，但由于特朗普不可捉摸，所以印度和美国的关系现在没那么密切。但只要美国对印度好一点，印度就会往上靠。

在前苏联解体之前，印度一直跟前苏联一个阵营，后来跟俄罗斯一个阵营。但俄罗斯体量比印度还低，所以印度转向“站队”美国。从2001年小布什上台期间（小布什2009年任期结束），印度的外交都跟美国靠得比较紧。

时代财经：美国和印度的关系会朝什么样的方向发展？

林民旺：现在印度和美国已经是准盟友的关系。通俗一点说，印度想当美国的“小三”，因为当“小三”能拿到好处。但另一方面，印度不想付出任何代价，而且印度好面子，并不希望美国到处跟别人说“印度是我的‘小三’”。

美国喜欢给印度发奖状，却不给他奖金。美国也在权衡，“印度这么大的国家，明面上你配合我的外交，但要真的让我包养你，我包养不起。”美国2亿多人口，印度14亿人口，人均GDP美国排全球前10，印度排150多名。

对美国来说，他要跟全世界说“印度就是我的‘小三’”，尤其是要让中国知道，美国跟印度是一伙的。为了对中国施压，美国把印度作为制衡中国的“棋子”。但如果到了谈真金白银时，美国很精明，不会对印度“真心”。

时代财经：对于中国而言，现在国内有观点认为未来中美摩擦会起起伏伏，不可能再回到以前的状态。是否意味着中国跟印度的关系也不会好转？

林民旺：世界总在变化，我们没法预测更长远的事情。但至少从短期来说，不要指望中印关系能很快翻旧章、开新篇。按印度的个性是不可能的。但会不会进入完全冲突的状态，我认为倒也不用那么悲观。毕竟中印关系里，中国还是把握主动的一方，整体而言关系还是可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