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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科院李广子：房地产业风险不断积累，居民债务风险可能会向金融体系传染
居民杠杆率高企，会酝酿什么样的风险？面临较大的不良率上升，明年中小银行可能面临哪些风险？时代财经推出“2021，世界会好吗？”跨年经济学家访谈系列，对话国内著名经济学家。
“今年是新中国历史上极不平凡的一年。”12月18日发布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通稿如此表述2020年。
新冠肺炎疫情一季度达在中国到峰值，导致中国一季度GDP萎缩了6.8%，目前尽管GDP增速显著反弹，但是依然低于经济潜在增速。疫情期间，财政政策以及货币政策对企业特别是小微企业实施了积极的帮扶，产生良好影响。
怎么评价疫情期间对中小微企业的帮扶政策，对银行业影响几何？疫情期间非常规货币政策，明年该如何逐步退出？郭树清指出房地产金融化泡沫是“灰犀牛”，对银行来说高酝酿什么风险？ 近日，时代财经专访了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银行研究室主任、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研究员李广子。
李广子分析，房地产业在产业链条上处于枢纽位置，涉及的上下游产业众多，一旦出现风险，将波及整个金融体系和经济体系，对经济金融体系的稳健运行冲击巨大。因此，郭树清关于房地产金融化泡沫是“灰犀牛”的言论并非危言耸听，应该引起一定的重视。
李广子还指出，居民部门的债务风险可能会向金融体系传染。房地产按揭贷款是居民部门债务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一旦居民由于债务负担过重导致违约，其风险将传导到银行体系。在李广子看来，银行要避免在房地产、消费信贷等领域的盲目扩张。某些中小银行受地区产业结构等限制，贷款过于集中于房地产领域，对这一风险需要进行有针对性的防控，适当降低贷款集中度。
今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明年宏观政策要保持连续性、稳定性、可持续性。”李广子认为，疫情期间的非常规政策是否退出需要根据经济复苏情况及小微企业的经营情况综合确定。“如果经济复苏情况良好，小微企业经营状况基本恢复，可以考虑政策退出；反之则需要考虑延期退出。从政府角度看，可以根据实际风险暴露情况，合理安排政策退出的节奏和退出时间，为中小银行化解不良资产风险预留时间。”
房地产行业的风险在不断积累
时代财经：由于房贷规模巨大，国家在金融监管以及住房政策方面屡次释放管控信号，银保监会主席郭树清等高层屡次提及房地产金融化泡沫是“灰犀牛”。应该如何解读“灰犀牛”的警钟？
李广子：关于 “灰犀牛”，郭树清在文章中已经说得比较清楚：“上世纪以来，世界上130多次金融危机中，100多次与房地产有关。”“目前，我国房地产相关贷款占银行业贷款的39%，还有大量债券、股本、信托等资金进入房地产行业。可以说，房地产是现阶段我国金融风险方面最大的‘灰犀牛’。”
目前，房地产业在产业链条上处于枢纽位置，涉及的上下游产业众多，一旦出现风险，将波及整个金融体系和经济体系，对经济金融体系的稳健运行冲击巨大。随着我国人口增速放缓、人口老龄化趋势加剧、城镇化步伐减缓，房地产业高速增长的时期已经告一段落，但房地产行业的风险在不断积累。
时代财经：对于居民来说，若房价下跌，甚至快速下跌，可能有哪些风险？
李广子：对于大多数居民和家庭来说，房地产是其资产中的最主要组成部分。一旦房价出现大幅下跌，对其会产生重要影响。
第一，资产价值缩水，具体缩水程度取决于房价下降幅度；第二，房地产市场的下滑会影响该行业以及上下游产业对就业的吸纳，部分依托于该行业的居民不得不寻找其他的就业渠道；第三，房产价格下降可能会进一步导致房屋租金下降，由此影响到放租者的租金收入；第四，如果居民以住房为抵押进行融资，一旦房屋价格下滑幅度过大，金融机构将会要求居民补充抵押物，由此导致居民资产配置发生变化，并对居民流动性产生影响。
居民杠杆率高企，银行应做好风险防控
时代财经：截至今年三季度，中国的国民杠杆率即国民债务占GDP的比率大概是270%。居民杠杆率高企，会酝酿什么样的风险？
李广子：近段时期我国居民杠杆率确实出现了较快的上升。居民杠杆率高企主要会产生以下几方面风险：
一是会对消费产生抑制作用。在债务不断上升的情况下，居民收入中有相当大一部分被用于支付债务利息支出等，使得能够用于消费的部分大幅减少，最终会抑制消费。这对我国经济的转型升级极为不利，也会影响构建以内需为主的新发展格局。
二是居民部门的债务风险可能会向金融体系传染。房地产按揭贷款是居民部门债务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一旦居民由于债务负担过重导致违约，其风险将传导到银行体系。如果出现大范围的违约，对银行造成的风险就会比较大。
另外，消费信贷领域的风险也值得关注。尽管单笔金额不高，但由于覆盖范围较广，消费信贷领域的风险仍不容忽视。近年来，消费信贷领域的不良率有所增加，需要引起重视。
三是部分弱势群体的债务增长风险尤其需要关注。比如，一些年轻人群体为了追求脱离其收入能力的消费，大量举债，甚至导致犯罪。
时代财经：对居民杠杆率高企，银行未来应该如何做好相关风险防控？
李广子：从银行角度看，要做好相关风险调控，主要是三个方面：
一是避免在房地产、消费信贷等领域的盲目扩张，相关的业务开展不能以牺牲风险防控为前提。
二是做好风险分散，避免贷款投放过于集中于房地产等领域，做好贷款集中度管理，防止风险过于集中。某些中小银行受地区产业结构等限制，贷款过于集中于房地产领域，对这一风险需要进行有针对性的防控，适当降低贷款集中度。
三是信用评估和风险管理的质量，加强对客户的风险筛查，加强风险管控。
中小银行应在发展中消化风险
时代财经：你提到中小银行承担了较大的风险。我们知道，疫情期间，中小金融机构特别是中小银行也承担了一些政策性贷款任务。由于不良贷款风险暴露存在一定滞后性，加之疫情以来银行业对企业延期还本付息等政策，明年3月（疫情帮扶政策一周年）银行可能面临较大的不良率上升、不良资产增加和处置压力。明年中小银行可能面临哪些风险？
李广子：随着经济金融形式的变化，中小微企业不良贷款可能会有所增加，面对不良率的上升，明年中小银行可能面临的风险包括：
一是资产质量下滑。前期针对疫情的扶持政策延缓了银行的风险暴露，随着扶持政策的到期，前期积累的风险可能会集中暴露，由此导致中小银行资产质量明显下滑。
二是前期扶持政策执行过程中可能产生的一些道德风险。比如，利用国家的扶持政策，将资金投向那些本没有需求的企业或个人；或者将政策优惠投入到那些与银行关系密切的群体。在经过一段时期以后，这些潜在的风险都会暴露。
三是中小银行在风险上的分化将进一步凸显。不同地区受疫情冲击程度不同，在那些受疫情冲击严重的地区，中小银行面临的风险会更加突出；相反，如果疫情对地方经济发展冲击不太严重，则对当地的中小银行冲击也不严重。
四是来自大行的挤压也加大了中小银行的风险。大行作为银行体系的国家队，在应对疫情过程中发挥了主力军的作用。与中小银行相比，大行在资金规模、风控技术、风险承担能力、资金成本等方面都有明显优势。大行在业务层面的下沉，对本地的中小银行造成了较大的挤压，导致其优质客户流失严重，资产收益下滑明显。
时代财经：具体到应对疫情期间非常规政策带来的滞后的不良贷问题，银行要如何应对？
李广子：对于中小银行来说，走出困境的根本还在于地方经济的发展，在发展中消化风险。
中小银行需要加大不良资产处置力度，综合利用多种资产处置方式，合理安排不良资产核销进度，避免风险在银行体系积累。政府需引导大行与中小银行错位竞争，包括在客户定位、区域选择等，避免大行对中小银行造成过大的冲击。
从政府角度看，可以根据实际风险暴露情况，合理安排政策退出的节奏和退出时间，为中小银行化解不良资产风险预留时间。
非常规政策退出是必然的
时代财经：你怎样评价疫情期间对中小微企业的帮扶政策的效果？今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明年宏观政策要保持连续性、稳定性、可持续性。要继续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和稳健的货币政策，保持对经济恢复的必要支持力度，政策操作上要更加精准有效，不急转弯，把握好政策时度效。”这是否意味着疫情期间非常规货币政策的退出是必然的？
李广子：疫情期间对小微企业的帮扶政策是非常时期的非常之举。
从当时情况来看，货币政策、财税政策、信贷政策等形成组合拳，对小微企业进行帮扶，政策力度非常大。从我国目前的经济发展情况来看，疫情期间的帮扶政策总体上是非常及时的。没有这些政策，会有更多的小微企业倒闭破产。可以说，没有当时的帮扶政策，就没有今天的经济复苏。
非常规货币政策的退出是必然的，但这种退出应当是有序的。如果不退出，一方面将会导致通胀风险；另一方面对于小微企业培育自身可持续的经营能力也不利。当然，退出的节奏需要根据经济复苏的情况来确定。
时代财经：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提出了“多渠道补充银行资本金，完善债券市场法制”，“要健全金融机构治理，促进资本市场健康发展，提高上市公司质量，打击各种逃废债行为”。目前银行资本金的情况如何？
李广子：我国银行业资本充足情况总体良好。截至2020年3季度末，我国商业银行资本充足率14. 41%，一级资本充足率11. 67%，与上季度末相比均有所提高。当然，不同银行资本充足情况存在一定分化，部分中小银行受经营业绩下滑、资产质量恶化等因素影响，资本充足情况有所恶化，无法支持下一步的发展。
时代财经：下一步该通过什么渠道完善债券市场法制，健全金融机构治理？
李广子：未来在健全金融机构公司治理方面需要重点做好以下几点：
一是规范股东行为，对股东出资不实、股权质押等方面的不规范行为进行清理，加强关联交易管理，确保关联交易公允；二是更好地发挥党委在公司治理中的作用，促进党委与公司治理的融合；三是推动省联社体制改革，减少省联社对农村中小银行的干预，发挥省联社的服务职能，将农村中小银行打造成真正的市场化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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