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财经

“50片一包的口罩，能带上飞机吗？”

“请问离境5个月以上再返美，F1签证有效期有什么说法吗？”

天刚亮，刘芸看着群里家长时不时蹦出来的问题，感到有点疲于应付。她是密歇根大学家长群的群主，随着国外疫情的升温，众多的留学生家长开始每天刷屏，过起了隔空的“群”居生活。

焦虑与慌乱是留学生家长群的主题词。家长们每天讨论着病例增长的信息，有的把自己嘱咐孩子的各项细节都发到群里。随着美国境内病例呈暴发增长，哈佛等高校要求学生离校，家长群里的气氛逐渐升温。

在看到有的留学生群计划包机回国后，密歇根家长群很快衍生出一个密歇根包机群。群主发布了初步的包机计划，再三讨论稳妥的转机方案。

到底是走还是留？处于风暴中心的留学生们被迫在短时间内作出决断。疫情暴发期间出行，好比想逃离飓风中心的树叶那样艰难。做出回国的决定并不容易，一切平时清晰可辨的决策前提此时都变得面目模糊不清起来。包机回国会不会被感染？签证会不会延期？众多留学生脑中反复掂量着类似的问题。

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图片来源：Unsplash

随着航班取消的消息不断被证实，家长们知道包机回国的希望变小了，此前的“包机群”改成了“守望群”，开始在群里交流给孩子邮寄口罩、药物的经验，以及如何租房子。

除了美国，处于疫情中心的英国、澳洲及加拿大等留学生集中的国家，都是家长们密切关注之地。截至3月17日24日，中国之外累计确诊病例115007例，死亡4697例，遍布154个国家和地区。面对海外不断跳涨的新发病例数，众多的家长陷入不知所措的焦虑之中，而留学生们接下来要面对的，也许正是他们此前从远处观望的祖国曾经历的。

“停不停课都很崩溃”

“中国打上半场，西方国家打下半场，留学生打全场。”3月17日接受采访时，澳大利亚南澳大学留学生晓白对时代财经感叹道。

二月初开始，澳洲宣布对中国实施旅行禁令。当时南澳大学正是开学季，晓白辗转泰国，经过14天隔离后，才飞到澳洲，“机票花了1万多元（人民币，下同），这还没算上在泰国14天的吃住。”

全球疫情愈演愈烈，美国、英国、意大利等形势已经非常严峻。晓白所在的南澳，相对缓和，但也不乐观。

澳洲的旅行禁令多次延期，晓白身边一些中国同学放弃了回澳计划，签证、学籍会不会出现问题？晓白说目前没有明确答复。

与此同时，随着各国管控加严，从第三国入境的风险也越来越大。作为最“热门”的中转国，泰国在3月11日也出台了新的防疫政策，其中包括取消中国落地签、旅客登机需健康证明、保额为10万美金以上以上重疾订单等，并在抵泰后隔离14天，随时接受执法人员抽查。

回到澳洲的晓白，日子也并不好过。她所在的南澳大学，3月17日发布了停课通知，开始上网课。此外，晓白透露，澳洲大部分学校都已经停课，学校以录播课的形式给学生上课。“上网课很容易走神。”晓白说。

在美国留学的陈红3月15日对时代财经透露，自己学校前一天还说国际学生可以申请留校，后一天就开始大规模劝返，“大家都慌了，几个老师大周末在学校接待，学生排长队过去了解情况。学校行政人员对着排长队的学生差点哭出来。”

在南加州读研究生的涂华表示，美国大学也陆陆续续开始停课上网课，“这段时间所有的课，包括实验课都停课了。”

时代财经从一个留学生交流群中了解到，哈佛大学、斯坦福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都要求学生离校回家。一位学生在群聊中透露，“本来麻省理工学院的学生可以拖到下周二，但学校突然改口要求这周末必须搬离，学校愿意给每个学生支付500美元机票改签费。”

英国读研的丁阳这两天也十分“崩溃”，他所在的学校尚未停课，“本来8月份毕业，不知道会不会变动。后面还有考试，以及三门功课9000字论文要写。学校不停课，也不能休学。”

“卫生纸被抢购一空”

除了学业受影响，留学生们在国外的生活也遇到诸多问题。

 “超市全都空了，上次我见到鸡蛋还是两天前。但超市每天补货，早上能买到一些吃的。但鸡蛋、面包、面条、土豆这类比较抗饿的食材很少，蔬菜水果比较多。”涂华说道。

美国超市被抢空的货架，受访者供图

此外，据涂华透露，学校食堂也停止营业，只能去外面餐厅或者超市购买食材。涂华表示，“超市购买食材还不是最紧张的，卫生纸比吃的东西更难买。”

对于卫生纸被抢购，丁阳表示“不太能理解”，“老外的世界看不懂，发生疫情第一反应不是抢购消毒用品、食物等，而是抢购卫生纸。我在亚马逊下了60卷纸的订单，3天前显示已发货，现在还没收到。”丁阳调侃道。

丁阳告诉时代财经，超市也已经开始限购了，主要限购卫生纸。

晓白同样感受到了物资抢购的恐慌，“Costco排队到停车场，大家都在囤，我饭量不大，所以不怎么囤。不过超市早上7点到8点只能老人和残疾人进入，这倒是挺好的。另外学校食堂还有几个档口营业，可以外带打包。”

跟国内的行情如出一辙，口罩在国外是最稀缺的商品。

涂华说酒精和消毒液偶尔补货能抢到，但口罩完全买不到。“有些私人店铺能买到，但价格被炒得很贵，N95大概5刀一个，甚至卖到10刀，一次性口罩大概1刀一个，但私人店铺担心买到假货。而且美国政策不建议用口罩，公共场合很多人都不戴口罩。”

晓白在澳洲半工半读，业余时间在当地某商场柜台工作，“领导不让工作人员戴口罩，所以我都不敢去工作了。”

“有钱也买不到天价机票”

随着境外疫情不断升级，越来越多留学生、旅居者择返回国，欧洲、美国等地的回国机票应声上涨，甚至一票难求，加之不少国家不得不采取封城等非常措施，留学生们如何回国也成了眼下难题。

近日，海航集团旗下的金鹿公务航空推出从伦敦经停日内瓦飞上海的包机航线。宣传海报信息显示，该航班由787公务机执飞，这趟航班共有40个座位，每个座位售价18万元起。

据南方都市报等媒体报道，这趟计划于3月18日起飞的航班预订人数已超员，将视情况决定是否开下一趟。

不过，即便不考虑价格因素，大部分人也一票难求。

3月17日，伦敦留学生张书桐向时代财经表示，自己这几天一直在关注包机回国的信息，伦敦飞往北京机票12万元到20万元不等。但他已经放弃了回国计划，因为被告知即使买到了票，留学生也不被允许登机。

“目前已经没有任何包机可以预定了。”一位负责帮美国留学生订购回国机票的志愿者对时代财经透露。随着输入性病例成为国内防疫主要的压力，从美国返回国内的包机业务被停止。

一群原本打算帮孩子包机回国的家长们又开始张罗团购普通民航机票。但形势瞬息万变，原来的增加直航的航班也没有放出，且多班次航班取消。

王良原本想帮在美国密歇根读大学的孩子寻找包机回国的机会，但后来被告知包机取消，她转而向中介求助，试图购买普通民航机票。但令她为难的是，一方面，美国国际航班变动频繁，不断有延期或取消的消息，即使买到了票，孩子能否搭上飞机还未可知；另一方面，票价也在不断往上窜，动辄四五万元，这让她迟迟无法做决定。

签证则是另一个难关。“孩子的留学签证，时限大概5个月，现在美国疫情发展情况并不明朗，如果回国超过5个月，还要再次办理签证。”王良说道。

除此之外，国内对输入性病例防范措施趋紧也让王良打起了退堂鼓。“一回国就要被隔离14天，这期间不确定因素太多，隔离期间的网络、时差都会影响到孩子的网课和网考。”

让王良稍感欣慰的是，孩子所在学校已经宣布疫情期间食堂和超市正常营业，日常生活暂时不会受到太大影响。“还是想让孩子回来，但我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是观望，我还买了一箱口罩，准备在这两天寄过去。”

在学生和家长因机票犯难的同时，一些不法分子却开始利用虚假航班信息诈骗牟利。3月13日，吉祥航空就发布声明称有人在网络发布订购吉祥航空从波士顿飞往上海包机机票的信息，但公司目前并未接收到任何波士顿回国商业包机合作需求。

图片来源：吉祥航空官方微博 

“买了保险，不主张回国”

与王良的态度不同，另一位留学生家长李业勤并不主张孩子回国。他告诉时代财经，自己的孩子在美国罗德岛读高三，下学期就要上大学。这个节骨眼回国，签证、考试成绩可能都会受影响。

“学校周围常住人口不多，整个罗德岛目前也只有十几个感染病例，相对来说比较安全。如果要回来，机场和航班都是感染高发区。上个月我还让他囤了100多个口罩，都用得上。”李业勤说。

让李业勤感到安心另一个原因是，远在异国的孩子此时并非孤身一人。“在美国读高中的中国留学生基本上都在寄宿家庭生活，业主比较负责任，按合同办事，孩子的日常起居、饮食都是有保障的。”

和李业勤一样，另一位留学生的母亲张微也没有让孩子回国的打算。“澳洲疫情不严重，孩子学校所在的墨尔本感染人数也很少，学校都没有停课。而且孩子在一家华裔家庭寄宿，我们双方的关系都很好。”张微表示。

在张微看来，海外留学团体中，父母要远比留学生本人心焦。“像我这样的要好一些，虽然孩子年龄小，但有寄宿家庭照顾，平时也可以随时沟通，不会过于担心。”

不过对于众多留学生家长来说，担心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学校对于留学生的态度和政策，直接关系到孩子在当地的学习和生活。

3月18日，时代财经从一位美国密歇根大学志愿者方面了解到，此前该学就出现了宿舍调整、留学生无法入住的问题，好在最后校长助理通过邮件做出了回应，表示留学生目前可以继续住在宿舍。

另一位孩子在美国伊利诺伊州读大学的留学生家长张涛也听说了学校清空宿舍的消息，他告诉时代财经，“目前孩子还可以正常在宿舍居住”。

对于孩子们在海外的健康问题，一些家长也早早做了准备。

张涛说自己早在孩子出国前就买好了保险，以备不时之需。“疫情发生后我们也发了邮件到保险公司。对方回复说覆盖了新冠肺炎在内的各类疾病，而且美国政府也宣布将承担新冠肺炎病患检测和后续的治疗费用。”

停不下来担心的家长们还在继续想着办法，希望能给远在万里的子女更多的支持和帮助。在一个留学生家长互助群众，一位家长不断发问：“中成药和酒精棉布快递能寄到美国吗？能带上飞机吗？”还有人在咨询到底用什么物流：“寄口罩用哪家快递更快？用EMS还是顺丰？”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受访人物皆为化名）